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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尊无常像倒地,脸正对着漆黑岩石,雪水从石缝往下滴,滴答滴答,从伞面弹开,落在旁边草根上。也因有把伞挡着,无常脸上颜料并未褪色太多,能看出坚毅轮廓,浓眉虎眼。
看见油纸伞,土地婆婆会心一笑,“这是小花伞撑的。”
“小花伞?”
这是城里一位制伞人。她生得俏,做得伞好,人们便笑喊她为小花伞。
“以前小花伞可是城隍庙里的虔诚居士。”土地婆婆摇了摇头,“她也很久没来过城隍庙了。”
至于伞为何会出现在无常头顶。
想来是花伞姑娘进洞避雨时,看见满洞弃神,随手把伞一放,让无常免于冷水侵蚀罢了。
逢雪把伞放在原处,扶正其他神像,忽听洞外传来脚步声。
她拉着叶蓬舟的手,站到神像旁,与这满洞的无常判官融为一体。
“窸窸窣窣。”
洞前杂草荆棘被柴刀劈倒,一个满头白发的汉子矮身钻进来,看见洞里废神,他拱手拜三拜,“无常老爷,有怪莫怪。”
回头朝着洞外喊:“小心别被棘条刮到衣裳。洞里有几个泥像,不要怕,是以前城隍庙里的无常老爷判官老爷,你小时候我们还带你去过咧。”
又过片刻,妇人撑着伞,牵一位光头的小少年走了进来。
妇人用手帕裹着头,满头灰白银丝,牵着的少年十一二岁,头没剔干净,短短的发岔从青头皮上冒出。
看见他们的一瞬间,逢雪耳畔响起城隍庙里的许愿声。
她微微一笑,是昨日来庙里上过香的人。
汉子把洞里干草拢在一起,让妇人与少年坐下,擦了擦头上的雪,“等雪小一些,我们再走,等赶到寺里,正好天明,若是寺门没开,你就在外边等着,不要敲门,免得扰了大师们清静,万一他们不开心,日后暗暗欺负你。”
“呸。”妇人啐一口,“大师是出家人,怎么会欺负人?福生,”她从竹篮里拿出个烤鸡蛋,“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,等到了寺里,你就要跟着法师们吃素了。”
“娘,你吃吧。”福生咧嘴一笑,“我听说寺里的大师吃得可好啦,说不定有好多鸡蛋吃,不差你这一两个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这话不能在外面说,”妇人把蛋磕在地上,用掌心搓了搓,把外壳整齐剥下来,圆溜溜的白水蛋塞到少年的手里。
福生扭过脸,打量着洞里的泥偶。
“当年城隍老爷旁边的神像都被丢到这儿来,里头稻草都扎出来了。我说周老爷他们做得太绝了,好歹给判官无常他们一个容身的房子,万一城隍老爷显灵,发现破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,动了怒怎么办?”
“庙里的大师不是说过吗,城隍不会再显灵啦,他丢下我们平阳了。庙里的侍神都没了神性,变成普通泥偶,和泥巴捏得偶人没什么区别。”
妇人却笑了笑,道:“城隍不会显灵?也未必,前两天我们家不是闹鼠患嘛,张家妇人同我说,城隍庙许愿除鼠,城隍老爷就会派只狸儿神来咬死耗子。”
“狸儿神?”男人咧嘴乐道:“我怎么没听说过,城隍的座下还有个狸儿神?是哪儿来的狸猫吧。”
“张家门口的耗子,有小孩手臂长,寻常狸奴哪斗得过这些恶鼠?何况那狸儿神来去无影,也不知它是怎么同恶鼠相斗,只听一声耗子吱呀惨叫,再看时,大耗子喉咙被咬断,狸儿神却不见踪影,到处都寻不见。不是狸儿神是什么?”
妇人在认真为狸儿神争辩。
逢雪却听耳畔响起声低笑,叶蓬舟凑到她耳边,笑着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