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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平,也如书页般一张张呈现,齐齐塞入逢雪的脑海。她坐在干草织成的蒲团上,把冷山芋烤得热烘烘,外面酥脆一层蜜一样的壳,里面是金黄软糯的流心。
“这儿说是城隍庙,不如叫狸儿庙。”逢雪笑着摇头,“我们两个无所事事,忙坏了小猫。”
每天收到的愿望,都是求狸儿神帮忙捕耗子,唯一一桩不相干的,是让她保佑一个和尚。
他们儿子去剃度出家,不该求庙里的金佛保佑吗?她也不能冲到人家庙里抢香火。
“为何不能?”
逢雪抬头看去。
火光灼灼,青年黑眸亮得出奇,弯了弯眼,“正巧雪夜无聊,不如到庙里逛一逛,抢几个什么虔诚的居士过来?”
逢雪眼睛一亮,饮尽杯中酒,正要按剑而起。
肩膀却被人给按住。
“城隍大人,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。”
逢雪:“如何使不得?”
“寺里高僧佛法精通,护卫僧人能降妖伏魔,很是厉害。况且这么多年,平阳县深沐佛法,多亏有法寺庇佑,才免了妖鬼作祟之苦。大人何苦同法寺做对?”
逢雪抿了抿唇,甩手把剑掷出,半晌,扶危如电飞回,剑身串着数条从冰河里捞出的肥鱼。
“算了,给小猫烤鱼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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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被剥去内脏,烤得外皮金黄,内里雪白嫩香,小猫却还没回来。
逢雪和叶蓬舟把自己那份吃了,坐在庙门前,夜深风雪重,不见狸儿归。
“土地婆婆,”叶蓬舟左右坐不住,“你说之前城隍爷旁边的无常判官塑像都被随意丢了,丢到了哪儿?这样的雪夜,给他们送些酒和烤鱼去。”
“禀相公,塑像都被废弃在一个山洞中,我去过几次,它们神性俱散,变成堆黄泥,只怕不能尽城隍饮酒观雪之兴。”
叶蓬舟笑道:“人死化鬼,小仙姑,神死作什么?”
逢雪想了想,“神不会死,只会消散为天地清气。”
“总归是在这天地之间,怎么就不能饮酒作乐了?”
土地婆婆说不过他,只好看向逢雪,城隍大人性情稳重,想必……
逢雪点头,认真说:“来这有些时日了,应该去拜访昔日同僚。婆婆,烦请带路。”
土地婆婆无奈,笑着点了点头。
雪片飘飞,弦月如钩。
废置的神像不能随意搁置,一则对神不敬,二则丧失神蕴香火的土偶,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占据,惊吓祸害到行人。
因此,昔日陪在城隍身侧的几尊木偶泥像,被人丢在了凄冷黑暗的山洞里。
山洞前杂草齐膝,冷风如泣。
洞不深,七八个泥胎木偶被随意丢在地上,挤在一起,逢雪矮身一进洞里,就对上它们模糊的脸。
山洞潮湿,塑像面容上的彩绘早就斑驳,泥上褪了层皮,从肉里扎出丛丛稻草。
判官、无常、枷锁将军、日夜游神……
风吹雨打,神像面孔斑驳,但从他们的褪色衣袍,还能辨明身份。
逢雪一一扫过,没在其上感觉到半分灵性。果如土地婆婆所言,神像灵性消退,已与泥胎无异,至于过去的无常判官,也都随着香火断绝,消散天地之间。
叶蓬舟把酒往地上一洒,酒香在洞穴飘散。
“诸位共饮。”
逢雪抬起酒杯,饮尽杯中酒,俯身去扶起地上的神像。到第四尊神像时,她轻咦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