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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声问着:“哥,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。”又一道雷声,他猛地攥紧门框,在我目光扫过去之前,又立刻后退两步,眼睛却紧盯着我,目光中的恳求快要溢出来一样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。
只是,当明确知道,这个连哭都不吭声的男孩子从小坚强得不得了,有一天,他却匆忙地,无助地,好似天塌了一样寻求帮助。
谁都行,只要任何一个人出现,像是天降的神仙一样。
他能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。
当时的我,是他的唯一选择。
他无处可逃,他无依无靠,他无比可怜。
他只能需要我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我,那颗卑劣肮脏,却始终空荡荡地心脏仿佛被另一种东西填满了一样。
我答应了他。
从那天起,一切开始发生变化。
那声哥,或灿烂,或喜悦,或难过……以绚丽多彩的颜色纷纷撞入我的耳膜。
他会记得我的全部喜好,学校午休时间,偷偷逃学出来给我带一份酒酿小圆子,隔着校门,隔着栅栏,见我接过心满意足,听我不认可的话装傻跺脚,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用手指飞快地碰一下我的耳垂,非常叫人可气道:“知道了哥,我回去了,你再唠叨我真耽误课了。”
父亲鲜少给他零花钱,他暗暗出去打了一个月零工,只为了买两张艺术展的票给我做惊喜,他对艺术展毫无兴趣,骗我是和同学借的钱,叫我不要在意,展厅里他东看看西望望,看哪里都兴致缺缺,我一望过去他又迅速展露笑容:“哥,看得开心吗?”开心的。
每每父亲出差,母亲参加聚会好几天不回来的时候,他就抱着枕头问我:“哥,今天能不能在一起睡觉。”不是雨天,没有理由,可我偏偏没有拒绝,床是单人床,他好些时候在睡眠当中靠躺在床边,眼看着要掉地上,我堪堪把他捞回来,一转头他已抱住我的腰间,很多次,直至我开始渐渐习惯。
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。
起初,我确定我记恨苏洱,因为他,我总被母亲责罚被抱怨被打手心。
后来,随着年龄增长,我开始有些恍惚,连我自己都不明白,我对苏洱,真的恨吗?
如果恨,为什么我不讨厌他每次眼睛亮亮的,唤我哥的时候。
所有的好的坏的,说不清的,如同休眠火山在某天彻底爆发。
与在家的情况不同,苏洱在学校很受欢迎,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和他玩,收到礼物情书也是常有的事。
但那天不一样,那天,是苏洱的生日,一直以来,只有我记得,我每年都会带他去静一阁吃烤鸭,他偏爱甜滋滋的酱料,对此乐此不疲,年年如此。
那天,我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托人放在他学校的私人置物柜里,他晚上换下校服的时候就能看见。
我在静一阁等了许久,直至完全天黑,期间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,全部没打通,最后一通已经接近凌晨,苏洱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来,周边环境乱哄哄的,唱歌声,音乐声……混杂在一起,男孩子平常的清透嗓音不再,反而带着莫名其妙的沙哑。
我问他:“你在哪?”
他回:“哥你别管,不用等我,先回家吧。”
苏洱知道我在等他,也知道我在哪里等他,可他没来。
我只在一遍遍热最后还是凉透了的菜前静坐一会儿,而后,摔碎了我的手机。
我就知道,苏洱根本不配得到爱意,无论是任何人给予的任何情感,他都不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