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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……叶蓬舟呢?
叶蓬舟躺在河边,手枕着头,嘴里叼着根茅草。
河上一轮皎月,照得满江寒彻,玉带变作条银带,波光流传。
逢雪悬着的心放下来,靠着他躺下来,至此方觉精疲力尽,想说话,喉咙涌出股腥味。
她默默咽下血水,道:“你还有闲情雅致躺在这看月亮啊?”
“不然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了吧。”
逢雪侧过脸,想嗅嗅他身上的气息,却只闻见浓烈的血腥味。青年身上的衣衫破烂,伤痕累累,青紫交错,有尖锐鳞片割的、有刀劈的、有剑砍的、枪戳的……还有那些青紫,是浪潮拍打、藤牌挤下造成的。
如此狼狈。
想来自己也是如此。
难怪身上这么疼,好似每根骨头都折断压碎一般。
逢雪轻呼出口气,失血过多,让眼前阵阵发黑,连掏出银针给伤口缝补一下的力气都没有。
难怪二师姐让她赶紧跑了。
她之前弄错一件事,以为把云螭打砸,就能唤醒陷入幻境的人。
但是,若做梦的人明知是梦,仍愿沉湎在虚妄中,不愿醒来呢?
谁能唤醒一条装睡的老龙?
逢雪牵住叶蓬舟的手,指尖轻点他的掌心,慢慢写着字。
叶蓬舟侧过脸,失血过多让面孔苍白,越发显得眉眼漆黑深邃。他紧紧握了下逢雪的手,从地上爬起来,掏出酒葫芦,“喝点酒。”
月露酒入喉,身体疲惫减轻许多,伤却更疼了。
逢雪心想,还没过多久,黑老爷的月露酒又要空了,等下次非得再多弄点不可……不过,还能等到下次花月宴吗?
“得想个办法再回去。”她勉力爬起身,沿着江边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河水打湿十方鞋,在布满瓦砾的河畔留下血湿脚印,“幻境入口总有迹可循。”
“回去做什么?”叶蓬舟问:“白白送一条性命吗?”
逢雪咬了下唇,倔强地说:“就算是白送性命,也不能让蜃妖得逞。就算……”她默然片刻,垂眸看倒映在水里的身影,“就算死了,魂魄被云螭吸入,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,成与不成,总要试一试再说。”
“那我要提前替你挖好坟了。”
逢雪:“也不是不行。”
她微微一怔,才发现身后人并未跟着自己。
他所说的也不是“我们”,而是“你”。
逢雪停住脚步,微微侧过身,却没有回头望。
皎月当空,水面如镜,镜中两道身影相隔十来步,好似隔着天涯。
叶蓬舟轻声问:“小仙姑为何非要回去呢?”
“我师叔还在里头。”
“小仙姑忘了,我们本就是送师叔返乡,如今她已经回到了故乡。”
逢雪被他说得一怔,“那,我师姐也在里面。”
叶蓬舟笑着摇头,“这位二师姐,与你从未见过,哪来什么同门之谊,何必为她舍生忘死?”
逢雪:“反正我要进去。只剩两日庙会,来不及去请援兵了。”
身后静默半晌。
“你怕了?”她笑了声,声音沙哑。
叶蓬舟叹口气,丢过来一个葫芦,一个葫芦里装着半葫残余月露酒,一个布包里装满了药。
“可我实在不想做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事。”他低笑一声,“况且,我和蜃妖聊得投缘,他说得未必有错。”
“不错在哪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