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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。这位肆无忌惮潜入他人识海深处的魔头,此刻又化身“非礼勿视”的君子了,他闪身避开纷乱的梦云,不曾偷看一眼。
然而君子的耐心有限,很快被那些黏人的意识缠得没脾气,挥手打散一团凑过来的云雾,威胁道: “啧,老实点。”
镜楚对他的声音极其敏感,凌怀苏话音落地,梦境云团立刻偃旗息鼓,识海立竿见影地老实了起来。
还行,知道听话。
凌怀苏颇为心满意足,抬步欲走,就见那些烟消云散的梦境再度凝聚起来,鲜活生动地在他面前摆出了新的画面。
这次不再是工作场景,也不是杂乱无序的无意义片段。
凌怀苏一时不设防,将画面看了个正着。而当他看清了梦境的内容,竟然一时忘了移开视线。
宫门“吱呀”打开,九十九盏青铜连枝灯被全数换成了红烛,犹如一片跳跃的光海。
那是四千年前的露华浓。
印象里空旷又岑寂的主殿泡在十丈软红尘里,雕梁玉栋,红绸轻扬,成片的朱色将殿内衬得几乎有些热闹了。
如水的月色下,一人缓缓踏入大殿,眉如墨画,目若朗星。
镜楚身着一袭锦绣婚服,繁复华丽的制式套在他身上,无端添了几分风华无双的贵气,直看得凌怀苏移不开眼。
婚服袍摆拂扫过门坎,镜楚手执大红绸缎,红缎在他身后与一条绿色绸巾交织。凌怀苏这才看见,绿绸的另一端还牵着个人。
那人穿着同等制式的厚重婚服,红盖头似火,随着步伐轻轻摇曳。
红绿牵巾挽成的花球坠在两人之间,镜楚引着那人,踏着满殿烛火,一步步向高台走去。
参天地,拜神明,牵巾双挽结同心。
凌怀苏冷眼旁观,感觉自己像个证婚人,表情一瞬间复杂起来。
他虽然常常自以为是到令人发指,但总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。
凌怀苏洞察内心,觉得对于镜楚,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坦荡面对,他唯一能做到的,只有裹紧道貌岸然的壳,将那点见不得人的绮念藏好藏严实。
奈何骗得过别人,骗不过自己。他心思不正,伪装容易,愤懑却难纾。
凌怀苏的目光落在那看不出是男是女,是人是鬼的“新娘”上,心头蹿起一股压不住的火,有种家养小白菜被人拱了的气急败坏。
这小子什么时候动了凡心在他死前还是死后
凌怀苏望着那对“新人”,一时心思百转。
若是之前,那便是刻意瞒他,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人暗送秋波,不可饶恕;若是之后,那便是不务正业,放纵七情六欲,同样不可饶恕。
这么无理取闹地发了一通邪火,将镜楚编排一顿后,凌怀苏依然没好受多少。
行至大殿尽头,镜楚转过身来,看见他神色的瞬间,凌怀苏心口又是一跳,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,邪火登时浇成了一捧飞灰。
他从未在镜楚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。
这狐狸虹膜清透,垂眼看人时,眼中含着烛火明明灭灭的光,十成十的专注深情。他收紧牵巾,将新娘拉至身前,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“逆子。”凌怀苏烦躁地心想, “我非得知道那个人是谁!”
镜楚的眉目被喜气染得鲜艳非常,他唇边卷着幸福的笑意,小心翼翼地执起对方的手,像是终于接住了他梦寐以求的珍宝。
他捏住红盖头的边缘,珍而重之地徐徐挑起——
凌怀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。